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葡萄丰收了，采摘工人们脸上喜悦的表情藏都藏不住。
剪下葡萄，收获希望。
大地铺展开巨大的桌布，秋天奉上丰美的果实。
破碎，对于食用葡萄而言，是生命的抵达。对于酿酒葡萄而言，却是新旅程的开始。
进入9月，宁夏贺兰山东麓如海洋般绵延的58.3万亩酿酒葡萄陆续进入采摘季。
在葡萄园寂静的夜晚，酒香开始发酵，也酝酿着人们新的期待。
葡萄园里的忙碌
凌晨五点半，66岁的李本发骑着电动车出发了。他住在银川市西夏区昊苑村，要到源石酒庄装葡萄。
天气微凉，瘦弱的李本发禁不住紧了紧领口。道路两旁大片的玉米地飞速地后退着。作为农人，他嗅到了庄稼成熟的味道。
到了酒庄，站在无边无际的葡萄园前，已是6点多了。和他一起装车的，还有3个人，他们也骑着电动车出现在地头。
第一批摘葡萄的人，已经下地。清凉的露水打湿了他们的鞋袜。几位妇女在葡萄架下忙碌着，粉色的头巾像浮在水面上的粉色气球，时隐时现。不大一会儿，一筐酿酒葡萄就装满了。
摘够210筐，就是一车，李本发很熟悉。
此刻，华西村56岁的吴改召和十几位妇女，在带工苟占琴的带领下，等待57路公交车的到来。最早的一班车是7点，她们在昊苑村3组下车，步行约2公里到达源石酒庄。
吴改召也戴着粉色头巾，手提袋里装着馍馍和水，那是她的午饭。她原本在街上打零工，随着葡萄采摘季的到来，苟占琴需要增加60多个人手，便把她拉进来。作为临时工，她每天可以收入100元。
手指滑过葡萄串，吴改召粗糙的手感到了宛如婴儿肌肤般的质感。她叫不出这些酿酒葡萄的名字，只以颜色将它们分为白葡萄、红葡萄，更不知道它们酿成葡萄酒后会有什么区别。
和她相比，62岁的苟占琴对酿酒葡萄熟悉多了，她是源石酒庄20多年的老员工，3000亩葡萄园她走了个遍，葡萄成长的每一个环节她都了解。赤霞珠、品丽珠、蛇龙珠、霞多丽、贵人香、琼瑶浆……这些美丽的名字，从苟占琴带着口音的话语中像葡萄串一样冒出来。
不一会儿，一辆东方红牌拖拉机“突突突”地开进葡萄园，有人大喊：“装车了!”
李本发迅速从路边一排海棠树下站起身来，小跑到拖拉机前。车厢每边两个人，弯腰、抬筐、起身、举起，这一连串的动作，对身高不足一米六的李本发来说有点困难，但他却显得非常老练。每一次装满车，他要重复105次这样的动作。一天下来，少的时候要装4车，多的时候六七车。
在这片葡萄园里，每个人都要紧张忙碌30多天，虽然辛苦，但他们盼望着这样的丰收。
这个采摘季，并不意味着他们能品尝到甘美的葡萄酒：吴改召说她没喝过葡萄酒，觉得那是很金贵的东西;苟占琴说她有咽炎，没口福，喝不成酒;李本发说他食道糜烂，吃不了刺激性的东西。
这个采摘季，对他们来说意味着更多的收获：吴改召的老公患病，女儿在上大学，有了这100元，家里每天必吃的鸡蛋有了着落;苟占琴说儿子还没结婚，压力很大，她要继续努力;李本发一个人生活，女儿是残疾人，每天的收入能养活自己和补贴女儿。
有了对美好生活的渴望，他们都期待酿酒葡萄的采摘季能再长些。
工人巡查酿酒车间。
酿酒师杨伟明
一筐筐葡萄从田间运往冷藏间。
工人在分拣葡萄。
发酵车间里的颤动
不到8点，源石酒庄第一发酵车间就开工了。车间主任牛秀玲站在葡萄除梗破碎机旁，按下启动键。
不到9点，“东方红”拖拉机运来了当天第一车紫葡萄。
一筐筐葡萄经过传送带进入冷藏间，最终来到现代化的机械旁。在这里，它们经过20多位工人的精选后，被投入发酵罐。
葡萄除梗破碎机的穗选平台有2米多长，每串葡萄经过时速度很慢，需要2分钟左右。那微弱的、细密的、节奏感极强的颤动，让紧密的葡萄串变得松散，直径小于0.8厘米的葡萄粒混杂着泥块、枝叶被筛掉。
2分钟的颤动过后，酿酒葡萄迎来新生。
它们掉落在提升机上，被送入除梗破碎机，再出来时，就变成了一粒粒裹着汁液、亮晶晶的葡萄粒。经过一道长约3米的粒选平台，在同样的颤动中，葡萄向前奔涌而去，不断堆积在末端，工人用木棍一推，它们“呼啦啦”跌入发酵罐中。
牛秀玲觉得这个过程，有种说不来的趣味。
如果不是这种趣味，她也不会在这个车间待十几年。
2010年，32岁的牛秀玲打算找一份工作，当她了解到贺兰山下有酒庄招工，就前来应聘，成为源石酒庄的一员。那时候，银川的酒庄才刚刚兴起。她说，每次在电视上看到红酒，觉得就像一个美好的梦。
牛秀玲从一线车间员工干起，拣葡萄、打循环、倒酒，所有环节的活儿她都干过。因为勤学好问、踏实肯干，3年后，牛秀玲成了车间主任。
十几年了，同样的流水线，同样的葡萄串、葡萄粒、葡萄酒，牛秀玲并不觉得枯燥。她说，接触的时间越久，就越觉得还能酿造出更完美的葡萄酒。
为了这个期待，她总想着为这杯“更好”的葡萄酒做点什么。
现在使用的葡萄除梗破碎机，最初的筛网孔径是0.6厘米，那些品质差的小果落不下去，于是她建议改用0.8厘米的筛网。以前当天处理不完的葡萄留到第二天，新鲜度就会打折，她提议将发酵车间一半空间做成冷库……多年来，这些大大小小的改进项目有很多，她认为这些细节都会影响葡萄酒的口感。
站在车间的栏杆前往下看，一个个高大滚圆的橡木桶像在孕育承诺似的，沉静安稳，不动声色。葡萄粒流淌进黑暗的发酵罐，约一个月之后，它们将变成原酒，进入橡木桶继续陈酿，完成口味的蜕变。
牛秀玲希望，酿酒葡萄在破碎时是干净的、纯粹的，不带一片叶、一段梗、一个烂果。她认为这是车间主任的职责。
这个酿酒季，牛秀玲期待酒庄能产出更好的葡萄酒，人们饮下的每一杯酒，道出的每一句夸赞，她觉得这其中有自己的一份智慧和功劳。
化验室里的期待
“千万不要出现连阴雨。”源石酒庄的酿酒师杨伟明暗自祈祷。
对于酿酒师而言，每一个采摘季，既是期待也是煎熬。
期待的是，能酿出另一个年份的佳酿;煎熬的是，不知道天公是否作美。9月如果有一个完美的好天气，没有连续的阴雨，没有短暂的强降雨，那么葡萄就会缓慢而充分地成熟，这是大自然赋予的最好的酿酒原料。
葡萄粒进入发酵罐后，会加入其他物质，遇到这些物质，葡萄便真正开始了新的旅程。
首先会加入一定剂量的二氧化硫。这个通常和酸雨联系在一起的物质，却是葡萄酒酿造中不可或缺的，它在葡萄酒中可以起到4个作用：选择性杀菌、澄清作用、抗氧化作用、增酸。其次，还会加入酵母等，它们将葡萄汁中的糖分转化为酒精和二氧化碳，葡萄汁才逐渐转变为葡萄酒。
酿造红葡萄酒最关键的步骤，在于如何成功地萃取果皮中的单宁和色素。发酵过程中，酿酒师会通过淋皮、压帽和倒罐等程序来加速色素和单宁的萃取。这个过程是充满想象和诗意的，但在酿酒师眼中，仅是化验室里的一串串数字。
进入发酵阶段，酿酒师会异常忙碌，在车间和化验室之间不停地“切换”。
早上7点半，杨伟明就来到车间，指导穗选和粒选，甚至根据地块和葡萄品种的不同，调节除梗破碎机的速度，以便达到除梗程度和葡萄完整性的最佳平衡。他还要观察每个发酵罐里葡萄汁的颜色、香气，再品尝断定，它在那一刻是葡萄汁还是葡萄酒，或者将在哪一刻从葡萄汁变成葡萄酒，这是一场只有酿酒师才懂的“对话”。
在化验室，除了对葡萄原料进行理化指标的观察，品尝它的甜度和香气，还要对进入发酵罐的葡萄汁进行检测。它们有的刚刚启动发酵，有的发酵正浓，有的发酵已经结束，每个阶段的表现都不同，根据检测结果，杨伟明会安排第二天的工作。
酿酒季的夜晚异常忙碌。杨伟明晚上8点还要去趟车间，把白天的工作再重复一遍。发酵启动之后，尤其是到了生产高峰期，50多个发酵罐都装满了原料，车间几乎是24小时循环工作。
葡萄汁在发酵罐内会完成一系列演变，一个月后完成酿造，这时候酿酒师可以选择直接澄清过滤并装瓶销售，也可以选择继续陈酿。橡木桶，将赋予这些葡萄酒更加独特的风味。
从2012年至今，杨伟明一直在源石酒庄做酿酒师，之前有两年他去法国学习葡萄酒酿造技术。这两年他在研发茶香系列。从决定葡萄采摘日期的那一刻，他就为这个采摘季许下了一个愿望，希望酿造出更完美的茶香系列，让每一位来酒庄的游客，都能记住这款独特的葡萄酒。
当葡萄酒和茶相遇，会带来怎样的惊艳呢?(记者 倪会智/文 季正 韩胜利/摄) |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