 上世纪30年代的宁夏城(今银川)。资料图片 1937年的银川
西安事变爆发后，范长江于1937年1月20日从包头飞抵银川，打算从这里赶赴西安。这是他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第二次到银川。他说：“这次进入宁夏(今银川——引者注)，有一种特别的感觉，街上行人虽然不见得少，然而每个人的面上似乎都在愁苦的紧张，大家的面前，似乎没有可靠的光明。我已经很熟悉的银川饭店，更是冷落凄凉，因为经济的不景气，营业的萧条，房屋的随时刷新既不可能，经理部的服务人员和茶役都一再裁减，普通的顾客，万难碰到一个。经济建设事业不能配合社会一般生活的水准，它终究必然不会为社会所支持。”
“宁夏的土地，半种鸦片，粮食无多，而大户屯聚之风素盛，此时更居奇操纵，粮价飞涨至二三倍以上。普通月得十五元之士兵，每月单吃饭都不够。一般人的生活更不堪设想。收入四五十元省钞一月的小职员，和下级军官，莫不为腾贵物价所困顿。民间情形，破产加多。有一天我从省银行的宴会上出来，一位穷病的老妪，死命拉着我的马车。她在门岗的斥叱声中被强行拖了过去。不过，我深深感到她这一种举动带着严重的社会意义。”
西安事变后的银川，受时局动荡的影响，显得更凄凉;一位穷病的老妪死命拉着范长江的马车，范长江说这事“带着严重的社会意义”，应该说，他的眼光是敏锐的。
因道路梗塞，无法直接到兰州转西安，范长江只好乘汽车南下，绕道同心海原试试。
汽车在宁夏冬季道路上行驶，“路面铺起二三寸深的浮土，汽车驶过后面立刻跟上一条黄龙。”
“路上最普通的交通工具是大轮牛车，轮子差不多有五六尺的直径，而拉车的塞上黄牛高度不及车轮的半径，短短的腿、粗粗的腰，一步一步的向前慢慢行进。”
汽车要在宁朔南面的冰面上过黄河：“冰桥北面丈远的地方，就是滔滔的流水，而靠东岸的河边，冰已融化不少。坐车过河，大家对于这座玻璃桥不大放心，而涉水从冰上过去，则又无法超越这些水滩。无法，只有踏水过了。我非常心爱的一双俄国大毡靴这回算不得不牺牲了。”
后来，范长江路遇马鸿逵，马鸿逵怕他路上遇着土匪，劝他返回银川再作计议，于是范长江决定返回银川。看到马鸿逵肥胖的身体从汽车上下来，从黄河的薄冰处走到厚冰处时，“冰面已压出裂痕，几乎破冰入水。”
那时宁夏冬季道路浮土深、要从冰上过黄河且有危险、大轮牛车是路上最普通的交通工具等情形，范长江笔下均有具体的记叙。特别是黄河没有一座桥，“省主席”也得从汽车上下来，在冰上走一走，还差点掉进冰河，足见交通设施是很落后的。
这里需要补一笔的是范长江关于银川名称来历的见解，他说：“宁夏土质，碱性最重，地面常呈白色，故宁夏古名‘银川’。因这块葫芦形的地带中，常如银地一片也。故未开发之前，古人有称此为‘斥卤不毛’者，盖碱地不易生长植物也。但是，这些碱质只要经过黄河水一灌，立即碱性消除，变为沃壤。雨量尽管那样稀少，但是五谷果木的种植皆非常得相宜，唐人所以有‘贺兰山下果园成，塞北江南旧有名’之美誉。”
关于银川名称的来历有多种说法，范长江的说法备考。但是，他对黄河水灌溉功效的说明并非无稽之谈，至于引用韦蟾诗来宣扬“塞北江南”，也属较早的人。
1936年的灵武
上述银川之行外，范长江1936年还曾到过灵武。
1936年5月14日，范长江由金积骑马经吴忠堡到灵武城，他在通讯中提到，唐肃宗在灵武即位，“他即位时所居的宫殿相传还遗留着一片古墙，至今视之，已无多少特异。灵武城内街市，寂寞如乡村。东门外数里，即紧接沙山，寸草不生，与山下之平畴沃野，大易其风光。”
“出灵武北门，有几里的小沙窝……由此向西北行三十里，所过皆为肥沃的荒地，原有的阡陌痕迹与村落废址，至今仍历历明现于大道两侧荒野之间。现存村舍，若晨星之寥落，本来所谓的‘塞北江南’‘鱼米之乡’之宁夏，因变乱与征敛的结果，人民逃散，若干地方已渐即荒芜了!”
接着，范长江谈到灵武城里的大庙：“唐宋以来，灵武皆为边防军事重镇……差不多北半城全是庙宇。现虽残存凋零，然而庙门外庄严的铁像(如秦桧夫妇的裸体跪像，大狮像等)以及‘仁至’‘义尽’这些森严门额，都是当时守边官吏，于无办法中鼓励士卒和恐骇士卒的手段。”
原来，灵武城里那么多庙，是历史上守边官吏用来鼓励、吓唬大兵的——离家守边难免想家，难免要祈祷平安回家，这就需要寄托精神需求的偶像，当官的大盖其庙，适应这种需求。这些庙“残存雕零”，然“森严门额”犹在。范长江在通讯中如是说。
[注]文中所有引文均分别出自范长江所著《中国的西北角》《塞上行》二书。 王庆同编撰 |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