 1933年《新中华》杂志刊载的影像。  1934年编印的《黄河中游调查报告》中的黄河汽轮规划设计图。 1920年5月24日，于宁夏活动的日本浪人、特务工藤铁三郎向身在东京的宫岛大八书信汇报：
“昨年九月，甘肃督军张广建氏以军需品输送之名，于上海制造小蒸汽船两只，在黄河包头、宁夏(注：即今银川)间往复试航……黄河水运及其他外国人活动等今后继续报告。”
工藤铁三郎为日本武士，擅长剑术技击亦精通汉语，自清末便长期在中国活动，以刺探情报起家并最终取得溥仪信任而担任伪满陆军中将之职。此行，其目的之一便是对宁夏及黄河水运进行调查，调查报告另呈日本外务省等。
那么，工藤铁三郎所言黄河汽轮之信息是否确凿呢?
民国时期，曾数度于黄河上游包头、宁夏间试航汽轮。1918年，商人陈润之、向涤修等发起成立甘绥轮船公司，购制汽轮一艘，名曰飞龙，仅在宁夏、河口镇间行驶两次即告废止，轮船随之拆毁。
这是一段较为常见的民国时期黄河上游汽轮航运史料，但需要注意的是，甘绥轮船公司购买的名为飞龙的汽轮船究竟出于何处罕见记述。其实，这艘后置明轮汽轮船清末便曾于黄河宁夏段试航，本栏目《百年前的中卫龙王庙》一文所选刊的清末炭场龙王庙景象，大概率就是当年河道勘测时期所拍。该船以及与其相关的比利时人清末在甘肃进行工业化探索的故事，未来亦将于本栏目陈述。
飞龙号命运多舛、最终拆毁，但彼时于黄河上游试航汽轮的探索却并未停止。1934年华北水利委员会编印的《黄河中游调查报告》一文记述：
“(1918年)甘肃省长张广建与马福祥创办公司，由上海求新厂购造浅水汽轮两艘，将材料运至包头南海子装配。一曰探源，一曰泛斗。翌年试航，上行五日半，至石嘴山，即由石嘴山折回，仅二日半抵南海子。船身长约五丈，吃水二尺半，官舱一间，可容纳四人，客舱可容二十人，引擎用汽油机，有马力六十。船身铁质，重量甚大，不堪再载重也。”
1919年于黄河上游包头至宁夏间试航的探源、泛斗两艘汽轮，便是工藤铁三郎报告中之蒸汽船。这二船之名非同一般：探源，出于张骞探索河源之典;泛斗，则意指乘舟遨游于银河。探源、泛斗之名引经据典，体现出中国传统文化的深邃。只是因环境所限，探源、泛斗亦未能如愿以偿地完成包头至宁夏间的汽轮航运计划。张广建离职后，航运公司停办，两船随之废弃，置于南海子河岸，黄河上游汽轮航运再次不了了之。
图中景象，便是本人收藏的民国时期原版《新中华》杂志所刊影像。照片标注为：行驶包头宁夏间汽轮现已废弃。足见1933年左右，废弃的两艘汽轮依旧于南海子河岸停靠，此时距离试航已历经十余年，但船体外观尚属完好。
值得说明的是，本幅照片的拍摄者，是民国时期英年早逝的著名摄影师陈嘉震。自1931年于《良友》杂志崭露头角至1936年因病离世，在其短短数年的职业摄影生涯之中留下了大量的摄影佳作，本幅影像即为其一。
当年的人们开设黄河中上游汽轮航线的梦想，并未因一再呈现的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而终止。此图便是1934年《黄河中游调查报告》中的黄河汽轮规划设计图，事实上，之后的确又进行过黄河上游汽轮运行的尝试，但因日寇发动侵华战争以及占领包头而被迫终止。
自清末至民国时期，黄河上游汽轮航运的计划，几经努力，终而无果。究其缘由，一则彼时黄河汽轮动力不足、上行艰难、运力有限，导致运费庞大难以承受;二则黄河上游河床暗礁密布、河道复杂，非经系统性整治与维护，难以适应大型船只的运行。
但究其根本，更深层次的问题则是彼时社会纷乱，军阀割据而战火纷飞，局势动荡而国力薄弱，根本不存在和平安宁的社会状况下整治河道、实验改进的基础条件。于是，一再无果也是时代的局限与必然。
当然，始自清末的若干次黄河上游汽轮航运的尝试，虽皆有始无终，但并非一无是处。虽于乱世，举步维艰，但毕竟百多年前，黄河宁夏段航行过钢铁建造的汽轮船。那曾响在宁夏平原农耕文明上空沉重而悠扬的汽笛声，寄托着当时的人们对工业时代与美好生活的向往与追求。 郑文著/文 图片由作者独家提供 |
